名句共赏之三“美人如玉剑如虹”
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有一个武侠梦，或者叫“武侠情结”。男生梦想当大侠，女生梦想变侠女，神功盖世，飞檐走壁，行侠仗义，快意恩仇……先就此打住，因为这个话题实在是太激荡人心，说起来会没完没了，再说就跑题了。在下谨代表我个人，把“美人如玉剑如虹”这七个字，送给各位大侠，女侠。
“美人如玉剑如虹”出自清代著名思想家，文学家，诗人龚自珍的《夜坐其二》。全诗如下：
沉沉心事北南东，一睨人材海内空。
壮岁始参周史席，髫年惜堕晋贤风。
功高拜将成仙外，才尽回肠荡气中。
万一禅关砉然破，美人如玉剑如虹。
这首诗作于清道光三年（1823）年，龚自珍时年32岁，第四次会试落榜。龚自珍出身官宦世家，书香门第，少有才名（8岁起学习研究《经史》、《大学》；12岁从其姥爷段玉裁学《说文》；13岁，作《知觉辨》；15岁，诗集编年。），自幼崇拜王安石，一心想要匡扶乱世，兼济天下，哪曾想会试却屡屡名落孙山（考到第六次才中进士），满腹才华无从施展，豪情壮志眼看成空。诗人怀才不遇，悲愤交集，彻夜难眠，思绪纷至沓来，于是就有了《夜坐》两首诗。
“沉沉心事北南东”，诗人心事沉沉，是因为眼看清王朝衰败没落，自己却空怀“东南西北”之学无从施展。所谓“东南西北”之学，详解比较复杂，非专业论文不能尽述，可简单理解为通过东南，西北等地的历史，地理，人文、政治等因素进行社会综合治理发展之学。
“一睨人材海内空”，睁眼一看，满朝上下竟然没有人材。当时真的没有人材吗？自然是有的，比如林则徐，魏源等，当然也包括精通“东南西北”之学的自己。只可惜满清统治者只喜欢没有个性的奴才，不肯重用有个性的人才。
“壮岁始参周史席”，三十岁才当个较对史书的小官儿。（龚落第后，以举人身份当了小官。）周史，就是周代皇家图书馆管理员，老子当年就是这个职务。老子是有大才的贤人，此处隐有自比之意。
“髫年惜堕晋贤风”，髫年，幼童时期，古儿童尚未束发时自然下垂的短发，故称之，也称作“垂发”。为什么三十岁才当年小官儿呢？因为自己幼年时期可惜就陷溺于晋人名士那种狂放，倨傲的遗风。值得指出的是，晋朝名士是因为司马氏的高压政策，不敢说话，所以才放浪形骸，纵情于饮酒清谈之中，而龚自珍喜欢讥评时政，到处放炮，在满清那个“多磕头，少说话”的时代，当然没有进身之阶。一个“惜”字，明为“可惜”，实为自傲。
“功高拜将成仙外”，功高拜将者指的是韩信，郭子仪等；成仙，指的是功成身退的张良，据传说他随赤松子云游四方，后羽化成仙。这句诗的意思就是：我所追求的是功高拜将成仙之外。
“才尽回肠荡气中”，才尽，不是“江郎才尽”，而是用尽才智之意；回肠荡气，形容文章、乐曲十分婉转动人，这里取其本意，“使肝肠回旋，使心气激荡”。愿意为国为民，竭尽才智于肝肠回旋，心气激荡之中。
“万一禅关砉然破”，禅关，佛教用语，指喻顿悟佛教教义必须越过的关口；砉然，砉有两种读音，用作象声词读“xū rán”，形容破裂声、折断声、开启声、高呼声等，用作形容词读“huā rán”，恍然大悟的样子。两种读音都能解释的通，但笔者更倾向于读“huā rán”。原因有二，一是读“huā rán”时在音节上更为响亮，二是因为整体理解本句之意为：万一忽然参破、顿悟了禅关，恍然大悟了人生妙义。
解读到这里，有细心的读者会发现有些不搭调的地方，正在说国家危急，救亡图存呢，怎么忽然就扯到参禅上去了？那是因为作者满腔郁闷，心乱如麻，找不到渲泄之处，所以只能自我安慰，万一参破禅关呢？可是诗人也明白，万一，万一，万中有一，希望太渺茫了。
“美人如玉剑如虹”，这一句的解读有些争议之处，有专家认为，美人如玉，用的是秦女弄玉吹箫引凤的典故，象征诗人对艺术的追求；剑如虹，用的是荆轲入秦的典故，“昔荆轲慕燕丹之义，白虹贯日”，象征诗人为祖国不惜献身的伟大襟怀。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，但总感觉略有牵强。所以笔者个人认为，倒不如直译为：那美人如玉，那剑气如虹，方是我理想之境界！这种理解浅薄了吗？非也。美人代表柔情，剑气代表豪情，柔情豪情两相交融。龚自珍先生“一箫一剑平生意”，剑刚箫柔，正是刚柔并济。有诗为证：“少年击剑更吹箫，剑气箫心一例消”，“一箫一剑平生意，负尽狂名十五年”，“气寒西北何人剑？声满东南几处箫”，“怨去吹箫，狂来说剑，两样消魂味”，……够了，还有很多，不再列举。此外，龚自珍先生对于“美人”也是很有追求的，平生有不少风流韵事。所以，直译“美人如玉剑如虹”才更符合诗人本意。
读到这里，许多读者会恍然大悟，原来《还珠格格》第二部中的萧剑以及“一箫一剑走江湖”并非琼瑶阿姨原创，出处在此啊！
许巍在歌中唱道：“曾梦想仗剑走天涯，看一看世界的繁华。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，如今你四海为家。曾让你心疼的姑娘，如今已悄然无踪影。”
只要能过得了汽车站，火车部，机场的安检，我支持每位有大侠梦的少年仗剑走天涯，去体会美人如玉剑如虹。
最后再友情提示一下，“万一禅关砉然破，美人如玉剑如虹”，非常适合文青们在某些交友软件、博客放在个人签名栏装那啥用。
不要问我为什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