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所了解的金默玉
金默玉是晚清肃亲王善耆十七女,是最小的女儿,名为爱新觉罗·显琦,与第十四女川岛芳子(爱新觉罗·显玗)同为第四侧妃所生,1918年生于旅顺。1958年2月金默玉突然从家中被带走,开始了十五年的牢狱生活,其唯一的罪名是肃亲王女儿、特务川岛芳子的妹妹。1973年刑满释放。1979年她给邓小平写信,要求得到一份工作。很快得到了回复,她成了北京市文史馆馆员,真正成为一位普通的北京市民。
笔者为肃亲王第九女金显玖的养女(金显玖是金默玉同父异母的姐姐),由此,才有了这份亲缘关系。
我走进了她的生活
1986年夏天,我和丈夫还有小女儿从上海来北京,打听到并打通了金默玉的电话。她在电话中直接就说:我知道你,知道九姐嫁给了蒙古王爷。还说愿意见我。
当时,金默玉住在政法大学东侧一栋居民楼的底层,不大的两居室。她热情爽朗地接待了我们。家里还有一位穿着简朴,像个管家一样的老头儿,是她的丈夫老施。金默玉说:“我九姐出嫁时我还在日本上学,这么多年我已经没有什么亲情往来,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了。”
1989年,我的小女儿到北京读书,又和金默玉有了来往。1992年,金默玉要送我小女儿去日本读书,一切手续办得都很顺利,我们心中充满对金默玉的感激。正在这时,老施胆病复发,需要住院治疗,我便留在北京照顾金默玉。就这样,我走进了她的生活。
金默玉生活很随意
金默玉
金默玉是个很随意的人,也不注重什么保养和锻炼。她平时就穿着睡衣半坐在床上不起来,看书写字就依在腿上。她每天吃什么都由老施打理,老施对金默玉既了解又体贴。
只要有外事活动,金默玉马上就爬起来,擦擦脸,上点儿淡妆,穿上白西装,蹬上皮鞋,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。
金默玉给我讲她那些年所经历的事情,就像讲平常故事一样,没有悲凄和怨恨,一切都如同过眼云烟。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后,她诚心诚意地要做个好市民,当个街道积极分子。她跟着大家清理垃圾,到厕所里翻砖头、挖虫蛹,什么都干,可她的身份就是不能改变。
说到婚姻,金默玉也很淡然。1954年她嫁给了马万里。马万里是国内很有名气的花鸟画家,因婚姻破裂,当时住在女儿家,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,一度心灰意懒想走上绝路,遇到金默玉后常到她那里闲坐。金默玉很同情他,就这样两个人走到了一起。婚礼很简单,喜帖是老马自己写的,她穿的旗袍是借来的。那年她三十六岁。这是她的第一次婚姻。
第二次婚姻
厄运很快就来了。1958年离过春节还有五天,金默玉突然从家里被带走了。为了不牵连丈夫,她主动提出离婚,决定独自度过漫长的刑期,从此再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。
金默玉
金默玉于 1973年刑满释放,没有家,没有去处,只能听从安排去了天津茶淀农场就业,成了一名农场工人。在茶淀农场,她和工人们用大铁锹挖冻土、绑葡萄架,手都磨出了血,活儿比在监狱还要重。当时她最大的愿望是在农场能分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。农场管理人员给她出主意:只有结婚才能分到房子。农场的人给她介绍了一个说北方话的上海人,姓施,是个电工,人本分还有技术,金默玉答应见面。几次接触后,他送金默玉一把自制的小铁锹,挖起土来省力多了。就这样,他们在农场办理了结婚手续,分到了一间储藏室,总算有了个安身之处。
1976年,金默玉跟丈夫回上海探亲,她为婆母干家务,从外面提来大桶的水,刷地板、洗衣被。老太太高兴得逢人就夸:我儿媳妇是“皇族”,人家知书达理,又能干活儿,又孝顺。
我是中国人,为什么要去日本
金默玉作为“皇族”,她没有过上王府鼎盛时期的奢华生活,也没有得到多少家族的呵护。父亲善耆的家产几乎被骗光,也没实现他的复辟梦想,终日郁闷成疾,病逝旅顺。棺椁运回北京,她年龄最小,没有随行。她只听说,当时的北京虽已经改朝换代,但父亲仍以亲王的规格殡葬,车马仪仗排满了整条街道。
谈到我的母亲时,她说:“在旅顺时,我时常跟九姐在一起,她陪我玩儿,还给我养过一只小鸟,给我做布娃娃。后来我去日本上学,知道九姐嫁给了蒙古王爷,她还给我寄过照片。我忘不了九姐对我的好,所以我愿意见你们。你们有蒙古人的淳朴和大气,孩子们也有教养,我喜欢。”
关于金默玉为什么不选择去日本定居,她回答得也很坚决:“我是中国人,为什么要去日本定居?在日本人眼里我是爱新觉罗的后代,是有身份的人,我为什么要去日本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呢?现在,我只想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,为国家做点儿事情。”
·沙兰·
(《作家文摘》2014年总第1772期,摘自《文史精华》2014年5月[上]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