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节《诗经》的艺术成就和影响
一、《诗经》的艺术成就
(一)直抒胸臆的特色
《诗经》中无论是积极干预时政的怨刺诗,抒写民间疾苦的役役诗,还是反映社会生活的婚恋诗、农事诗,无不直面人生,表达真情实感,不作无病呻吟。特别是那些“饥者歌其食,劳者歌其事”的诗篇,如《豳风·七月》《魏风·伐檀》、《魏风·硕鼠》等,更是揭露阶级矛盾,吐露奴隶心声的杰出作品,其抒情诗真率自然,爱恨悲喜,发自肺腑,毫无虚伪做作之情。因为《诗经》是来自现实生活的诗,是出自诗人心底的歌,因此真实地反映社会人生,真率地抒发内心情志,处处闪耀着现实主义的光辉。《诗经》开创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,成为我国古代诗歌创作的优良传统。
(二)赋、比、兴的表现手法
“赋、比、兴”,是后人研究《诗经》时总结出来的三种诗歌艺术表现方法,与“风、雅、颂”合称“六义”。朱熹《诗集传》说:“赋者,敷陈其事,而直言之者也。”“比者,以彼物比此物也。”“兴者,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。”换言之,“赋”,就是铺陈直叙,不用比,兴,直截了当地铺叙、抒情、描绘,把要表达的思想内容有层次地说出来。“比”就是比喻,打比方。“兴” 就是借助其他事物作为诗歌的开头,通过联想以触发起诗人思想感情勃发的表现方法。
赋是《诗经》中最基本、最常用的表现手法。它是一种铺陈直叙客观事物的方法,它不借助更多形象化的修辞手段,而是直截了当地叙述,诗人把自己的思想感情,寄寓在场面描写和事实的陈述之中,给人以清晰完整的印象。这种方法多表现在一首诗的总体方面,它对社会生活的反映给人以整体感,既有深度,又有概括力。如《豳风·七月》基本上按时间先后叙事。它以年为经,以农事、杂务为纬,纵横交错,铺叙奴隶们一年四季的艰辛和痛苦,并处处同奴隶主们的享乐生活对照,在景物描写及字里行间流露出忧伤情绪,高度概括而又鲜明可感。再如《小雅·无羊》则像一幅色彩鲜明的牛羊放牧图。诗用赋的手法描绘写了牛羊的蕃盛、放牧的情景以及牧人对美好未来的追求与憧憬,穷形尽态,生动而逼真。
比、兴手法在《诗经》中运用较为普遍,也更具特色。比是用与之相类的事物来打比方,《诗经》用比,因其种类不同而作用各不相同,“或喻于声,或方于貌,或拟于心,或譬于事”,它们都增强了事物的可感性、形象性。加深了诗歌的感染力,深化了诗的主题。如《魏风·硕鼠》,把贪婪的奴隶主比喻为大田鼠:《邶风·新台》把霸占儿媳的卫宣公比作癞蛤蟆,通过比喻表达了诗人对统治者的憎恨和厌恶。再如《卫风·硕人》,运用一连串的比喻,描绘卫庄公夫人的容貌,刻画出一个绝世美人,千载而下,仿佛仍能亲睹其貌。
[注《卫风·硕人》二章
手如柔荑(ti,白嫩柔滑的茅芽),肤如凝脂(凝冻的脂膏,形容洁白滑腻。)领如蝤蛴(qiu qi,一种体长而白软的蛀木虫),齿如瓠犀(hu xi,瓠瓜子儿,十分整齐洁白),螓首蛾眉(像小蝉那样方正丰满的前额,像蚕蛾那样弯长秀美的眉毛。)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(倩,笑时一对酒涡儿。盼,眼睛黑白分明)]
“兴”就是托物起兴,《诗经》运用兴的手法是灵活多样的,有的兴句与诗歌正文没有直接联系,只起调节诗歌韵律的作用。如《郑风·山有扶苏》。有的是兴中含比,起兴在先,引起人们对事物的联想,又起到比喻的作用。如《卫风·氓》中“桑之未落,其叶沃若”,“桑之落矣,其黄而陨”。用桑叶肥硕润泽来比喻女子年轻貌美;用桑叶枯黄凋零比喻女子年老色衰。诗句兼有比兴,深化了作品的主题。
总之,《诗经》赋、比、兴手法的运用,极大地丰富了我国诗歌的表现艺术,对形成中国诗歌兴寄遥远、含蓄蕴藉的特有风貌起着重大作用。
(三)《诗经》结构和语言上的特点:
(1)章法:
重章叠唱的复沓形式。复沓的章法正是围绕同一旋律反复咏唱的形式。一首诗分为若干章,各章字、句大体整齐划一,仅换其中少量词语。如《秦风·蒹葭》,在重复中仅换个别词语,写出了白露从凝结到融化为水而逐渐干涸的过程,表现了时间的推移。而诗人又在这时间的推移之中,上下求索,徘徊瞻望,章法的重叠也显示了情感的逐层加深。
(2)句法:
以四言为主搀以杂言。《诗经》的句型以四言为主,节奏为每句二拍。如《周南·关睢》:“关关/睢鸠,在河/之洲。窈窕/淑女,君子/好逑。”这种四言二拍的形式,适应当时入乐的节奏。当然,为了表情达意的需要,这种句型往往有变化。《诗经》中有一言,二言直至八言的句式。
(3)字法:
叠字、联绵词和语气词的大量运用。叠字,就是两字重叠使用,又称“重言”。如“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”(《周南·桃夭》),用“夭夭”形容树枝弯曲倾斜摇曳的样子;用“灼灼”形容桃花盛开十分鲜明的样子。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雪霏”(《小雅·采薇》)。用“依依”形容杨柳茂盛而且随风飘拂的样子;用“霏霏”摹写霰雪纷落之状,生动而富有形象。可见,用叠字摹写状、貌、声、容,描摹事物绘声绘色绘形、自然真切,更富形象性和节奏感。双声、叠韵的连绵词广泛使用,既穷形尽状,又朗朗可诵。如:窈窕,参参,辗转等(《关睢·周南》)。此外,语气词的运用也特别引人注目。语气词有用在句尾,有用在句中或句尾的,方式比较灵活。如兮、猗、只、且、思、之、者、乎、哉、矣、也、焉等。这些语气词不仅增强了语言的音乐性,而且也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语气和情态。
(4)节奏鲜明,音韵和谐
《诗经》是乐歌总集,每首作品都富有民歌特色的节奏感和音乐美。这不仅与它大量运用重言、双声、叠韵和联章复沓的章法有关,而且在于它自然地运用和谐的音韵。
(5)词汇丰富。
《诗经》中特别是《国风》中运用的词汇,多出于群众口语。其中极为丰富的名词,表示了自然界繁多的鸟兽草木之名,据统计,《诗》中草本植物100种,木本植物54种,鸟类38种,兽类27种,昆虫及鱼类41种。诗中运用的动词也非常丰富生动,富于形象性。如表示手的动作就有数十个词。诗中还出现大量合成词,至今仍被运用,如中央、永久、光明、正直、逍遥、翱翔、邂逅、瞻望……等等。一些词组,依然有它的生命力,如一日三秋、夙兴夜寐、如切如磋……等等。
二、《诗经》的影响
1.反映现实生活,干预现实政治的创作精神给后代诗人以极大的启迪。
2.赋、比、兴的艺术表现方法成为后世诗文最基本的表现手法,并影响后代一些文体的形成。复叠的章句,多彩的修辞,双声叠韵的巧妙应用、隔句押韵的节奏掌握,都给后代诗歌以艺术上的营养。
3.推动后代诗人向民歌学习,从民间文学汲取营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