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教史上的悲剧,来自波斯的明教是如何一步一步沦为“邪教”?
明教这个词,想必读者朋友们都有所了解。金庸先生的《倚天屠龙记》中,明教是赫赫有名的江湖门派。
其原型是产自波斯的摩尼教,和佛教一样,对中国而言,都属于外来的宗教。
可为什么偏偏历朝历代统治者,视明教为“洪水猛兽”呢?
今天笔者就来和大家聊聊,为什么同样是外来宗教,明教在历朝历代统治者眼中,都是“蛇蝎毒虫”?
明教的起源本身就存在问题——功利性
相比于道教、佛教、伊斯兰教、基督教,明教从诞生之初,就存在着一个极大的问题,过于急功近利。
明教,本名是摩尼教,其发源于古代波斯萨珊王朝,为公元3世纪中叶波斯人摩尼(Mānī)所创立,受基督教与伊朗祆教马兹达教义所影响,是一种带有诺斯底主义色彩的二元论宗教。
明教从创始之初,就具有极强的功利性。其功利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,教义和初衷。
明教的教义十分混杂,虽然说是受到基督教和祆教的影响,但在笔者看来,如果按照十成来划分,八成以上的明教教义,都受到祆教的影响。
从各个宗教的发展史来看,形成一个宗教的核心因素,是创教者有自己领悟的一套哲学思想,然后它的弟子(拥护者)觉得这套思想的确对自己的人生起到了帮助,自发地进行传播,最终形成宗教。
菩提树下的佛陀
而明教的创教者摩尼,他所谓的思想体系“二宗三际论”(善恶二元对立和“初际、中际、后际”),本质上,都不是他自己的思想,而是源自祆教的“善恶二元论”和时间维度上的“过去现在未来”。
这样的非原创只是照搬照抄的教义,其结果只会让宗教变得不稳定。
同时,摩尼创立明教的初衷就是为了创立宗教而创立宗教。
这种弊端无形之间放大了教义上的“弊端”,那就是教义过于“完善”。
有的朋友可能会觉得,为什么创教者的教义过于“完善”,反而会成为弊端?
众所周知,一个宗教的教义,是经过无数代人的智慧,与时俱进不断完善而形成的。
纵观世间各个流派的思想,都是经过无数代思想家进行修缮,与时俱进,才能够长存于世。
孔子、耶稣、释迦摩尼的经典都是自己口述,弟子记载,道门的道藏更是历代道门先贤编纂而成,他们都经过了时代的洗礼。
可偏偏摩尼一个人,自视甚高,认为他是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的大思想家。
摩尼非要“独挑大梁”,一口气编纂出来七部“经典”,其目的就是为了防止他的教义在后世被人“篡改”。
当然,更离谱的是,他连教众的等级都做了划分,分为普通会员和旁听者。
他认为所有的性关系——即使是为了生育的目的——都应该被禁止,吃荤和饮酒也属于被禁之列。
这显然是不被大多数人接受的,为了传教,摩尼教的大部分信徒只是旁听者(不必遵循严苛的教律)。
而恰恰是这种功利性,导致明教在传入中国之后,逐渐走向了不归之路。
传入中国后,从宗教变成了秘密结社(邪教异端)
其实早在中国的北魏时期,祆教曾经传入中国,也就是拜火教。拜火教在中国其实活得挺好,也没有那么惨,官方也不会禁止拜火教。
但等到摩尼教传入中国,这一切的味道都变了。唐朝时期,摩尼教传入中国安西都护府。
但当时的摩尼教传教并不是很愉快,所以他们选择假托佛教之名进行传教,同时也传入了回纥。
后来,由于回纥国势衰颓,唐朝对待摩尼教的态度发生了变化,在唐武宗时期,开始禁止摩尼教(当然唐武宗不止禁摩尼教,连佛教他都不放过)。
唐武宗
至此,摩尼教在中国的第一次传教,彻底失败了。
于是摩尼教开始转型,由于其有着相比于其他宗教更加“严谨”的“会员制度”,摩尼教转入地下,变成了秘密结社,开始了谋反动乱的不归路。
到了宋代,摩尼教正式被意译成了“明教”,当初摩尼的教义也被彻底简化成了“清净、光明、大力、智慧”八个字。
当时因为处于秘密结社状态,为了避人耳目,免遭官府的查禁,于是教名也有了多种别称——除浙江称摩尼教、福建称明教外,据陆游《渭南文集》卷五《条对状》,淮南称“二桧子”,江东称“四果”,江西称“金刚禅”,福建又称“揭谛斋”等。
接下来的明教,也就成了中国史书上有名的“造反派”。
先是江南方腊起义,这次其实还好,毕竟宋徽宗的确不是个东西,农民起义在名义上倒也是说得过去,但还是名声臭。在《水浒传》,江南方腊和山东宋江,河北田虎,淮西王庆并称为“四大寇”,除了宋江之外,其他人在施耐庵先生眼中都不是好人。当然,梁山好汉在我们后人眼中去,其实也没有几个好人。
在后面就是建炎四年(1130年)的钟相起义了,陆游先生的《条对状》载:
时“妖幻之人”,名目繁多,“淮南谓之二襘子,两浙谓之牟尼教,江东谓之四果,江西谓之金刚禅,福建谓之明教、揭谛斋之类。名号不一,明教尤盛。至有秀才、吏人、军兵亦相传习。其神号曰明使,又有肉佛、骨佛、血佛等号。白衣乌帽,所在成社。伪经妖像,至于刻版流布。
造反被平复之后,明教再次转入地下,这回是彻底要蹭佛教的“热度”,给佛教抹黑,直接吸收部分佛教元素,与佛教中的一个秘密结社白莲教融合(白莲教本身就是硬蹭佛教热度的“地痞流氓”)。
当然,摩尼教和白莲教融合主要还是因为,老百姓分不清啥叫“摩尼”,啥叫“释迦摩尼”。
等到元末,明教和白莲教相联结,在元末农民战争中充当了重要角色。元末农民大起义中的红巾军北伐,多为白莲教徒,首领韩林儿又称“小明王”,这个“明”又与明教有关。元惠宗至正十年(1351年)“明王出世”的韩山童、刘福通起义,都受摩尼教的影响。
等到朱元璋统一天下,彻底建国,引发了史学界的一个“未解之谜”,朱元璋的国号为何是“明”,这个敏感的字眼。
朱建国号“明”,这一名称是个能引起人们议论兴趣的话题,吴晗的《明教与大明帝国》说:
惟明太祖以至正二十七年(公元一三六七)称吴元年,次年即帝位,始定国号曰大明,纪元洪武。吴非国号,亦非年号。至大明则非初起之地名,亦非所封之爵邑,亦非如后唐后汉之追溯其所始。
“明”这一国号,体现了这位农民皇帝的一些特质,因为此名称明显来源于民间,不管是“明教”,《大小明王出世经》或是其他。朱元璋称帝后,采纳李善长的建议,下诏严禁白莲社、明教,并把取缔“左道邪术”写进《明律》十一《礼律》,用法律形式固定下来。其后,白莲教以各种支派的形式变换名目继续得到发展,如永乐年间有唐赛儿起义,清朝中后期的白莲教起义等;明教却逐渐衰落了。
再后来,就是我们熟知的,在清朝晚期的红灯照,白莲教这些本质上都是依托了明教(白莲教)的余孽。
在电影《黄飞鸿》中,大反派九宫真人就是白莲教的。我们耳熟能详“白莲教主”、“无生老母”的形象也是源自白莲教(请注意,这里的无生老母是源自我国的“罗教”,也是一个秘密结社性质的宗教)。
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,还是公元三四世纪的摩尼,他企图毕其功于一役,为了创立宗教而创立宗教,才导致明教落得如此下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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参考资料:《旧唐书》,《明史》,《宋书》,《明教与大明帝国》,《渭南文集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