朴树:为了她,我愿意
“综艺一姐”阿雅不想再笑给别人看了。
比起当搞笑艺人,她更想成为一名内容创作者。
阿雅是名副其实的“综艺一姐”。
人们通过《锉冰进行曲》《壁花小姐》认识她,因她在节目中总是被朋友“损”而对其印象深刻。
许多综艺人、节目主持人都是讨好型人格,他们在舞台上卖力取悦别人,却时常忽略自己内心真正的感受。
阿雅也不例外。她这样形容过去的自己:
“记得刚进入演艺圈时,在每一个节目中铆足全劲、拼命投入,每张照片里自己的嘴都是歪的,我太想笑给别人看,迫不及待告诉所有人,你看我好开心呀!”
综艺主持人总在成就别人,见不得别人不舒服,是红花背后那片最强大、最坚定的绿叶。这样的付出是可爱的,也是美丽的,但长此以往也让人感到心慌、焦虑。
从18到25岁,阿雅就像一个连轴转的陀螺,片刻都无法停下来,也不敢停下来。直到2008年,从美国游学一年后,她察觉到自己对内容的兴趣。“比起做艺人,我更想成为一名创造者。”
创造者需要“熬得住”,需要“度过无数无人问津的岁月”。人们看到的是,从《奇遇人生》到《很高兴认识你》,阿雅从台前逐渐走向幕后,成为了一名真正的“内容制作者”。
实际上,从2008年到2018年,为了走上自己向往的道路,阿雅花费了10年。
阿雅
阿雅18岁就出道了。
18岁的她,身高矮小、短发稀疏、五官平平,很普通,甚至普通到有些平庸。
即使最亮的那盏聚光灯打在她脸上,你也很难把她和光怪陆离、美女云集的娱乐圈联系起来。她既没有出挑的美貌,也不似小S拥有强大的、浑然天成的性格魅力。
出道那年,中国台湾校园演唱会风靡,经纪公司派阿雅去校园主持活动。站上台那一刻,她浑身血液被凝固,整个人仿佛石化了。
她想努力开口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,一张嘴却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词“哇”、“哦”、“啊”。
那是一次失败的主持。阿雅觉得,自己就算去做点小生意,或者卖小吃,也会比当主持人好。
《壁花小姐》
挫败过后,她很快就被体内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给唤醒了。
“谁能第一次就做到完美?学校里那一千多人,其实是来帮助你,要让你在日后拥有更多人的掌声!以后他们会在几十万、几百万人之中,一起为你鼓掌!现在这只是第一步而已!”
从这一次之后,阿雅很快就意识到,自己无论外貌、天赋、性格,都赶不上别人,要想出来,只有一个法宝——搞笑。
她主动向经纪公司提出,要走搞怪、扮丑的谐星路线。
后来,她跑去主持《我猜我猜我猜猜猜》,在一次外景拍摄过程中,被中国台湾的“综艺教父”王伟忠一眼相中。王伟忠主动提出,要当阿雅的经纪人。
阿雅《锉冰进行曲》
1999年,在王伟忠的助力下,21岁的阿雅发行了人生中第一张专辑《照过来》。里边那首《锉冰进行曲》,让阿雅迅速破圈走红,一夜成为大明星。
那时,就连出门买个早餐,店里的大叔都会拉上阿雅一起合影:“来!拍一张照片,难得难得,遇到大明星。”
大概99.99%的人都主动或被动听过这首歌。“红豆!大红豆!芋头!”后来,阿雅调侃:“这首歌里唱的全是我爱吃的东西。”
《锉冰进行曲》狠狠打脸当年给她痛击的校园演唱会活动,阿雅重回校园,站在舞台上演唱这首歌,学生们喜欢得不得了。他们的确成为了站在台下为阿雅鼓掌的其中一员。
1999年-2002年,是阿雅人生中最绚烂的4年。
她当歌手,发了2张专辑;她当主持人,在《我猜我猜我猜猜猜》中从一个“边角料”慢慢站到最中央,成为吴宗宪的绝佳拍挡;她当演员,出演《穷贵公子》《8号当铺》……
杨丞琳、吴宗宪、阿雅
风光无限。她一如既往地维持着自己的搞笑路线。
海报上,阿雅表情夸张,刘海向上翘起、被梳成阿童木的形状,节目里,她配合综艺效果上演边唱边跳,而且还不带喘气儿的。
彼时,阿雅的好友杨婷这样形容她:“你脑补她在《壁花小姐》《火锅爽》里或者任何综艺节目里的样子,然后你从相反的方向想到极致,就是生活里的她了。”
那时阿雅走在街上,常因为“举手投足太过文静”被路人质疑:“你不是电视上的那个阿雅吧?”
阿雅觉得莫名其妙:“难道我逛街也要边唱‘哟哟!嘿嘿!’边走路吗?”
大银幕上的阿雅,卖力演出。久而久之,也就没人知道,真正的阿雅究竟是什么样子。
阿雅
从1到17岁,阿雅一直在被迫一次次面对自己的恐惧。
她很内向,可是周遭的一切却不允许她内向。
幼儿园一开学,为了解决阿雅内向的问题,老师别出心裁地为她创作了一首名叫《阿雅欢迎你》的歌。她一走进教室,迎接她的就是全班整齐划一的大合唱:“阿雅阿雅,欢迎你。”
她见到这个场面,第一反应是号啕大哭。
一整个幼儿园念下来,阿雅唯一学会的是逃课。逃课不是出于厌学,而是为了“避世”——这个内向到与人沟通都觉得“膈应”的小女孩,真的很害怕面对人群。
阿雅是家中的“老来得女”,上幼儿园时,她爸爸已经快60岁了。每次,爸爸去校门口接阿雅放学,她都会听到来自旁人的调侃跟议论:“你爷爷又来接你了。”
阿雅内心感到不满、极度想反驳,却不敢接话。“那时我的心里很难过。他是我爸,我在心里呐喊着。”
小时候的阿雅
因为极度内向,阿雅常常不敢违背别人,轻易也说不出任何表示拒绝或不满的话。
上小学3年级时,一位钢琴老师问阿雅:“要不要补习音乐?学费一节课500元。”出于内向,也为了巴结老师,阿雅答应了。回家之后,妈妈并没同意给她钱。
第二天,当阿雅两手空空来到老师面前,老师没给她任何好脸色。这段不愉快的经历,加剧了阿雅内向的性格。
四年级时,她遇到另一位老师,每周都要点名让阿雅上台演讲。第一次上台时,她很紧张,全程在台上发抖,愣是没开口说出半个字,遭到同学的一致嘲笑。
回家后,阿雅大哭一场,以为老师再也不会给她机会了。没想到,下一周,老师依然让她上台演讲,下下周也一样,循环往复……
学生时代的阿雅(中)与大(右)小(左)S
这种反复锻炼,让她不断突破自己。小学5年级,阿雅决定去学习表演。
17岁那年,她顺利考入了台湾著名的华冈艺校。
在这里,她戴上刘德华同款墨镜,剪一个和郭富城一样的“麦当劳头”。跟个假小子一样。
也是在这里,她收获了人生中最珍贵的两个好朋友——大小S。
这份长达20年的友谊,曾遭到过外界的无数次质疑。在大众一致认可的叙事版本里:阿雅很卑微,一直被大小S怼,受到她们的欺负。
阿雅总是第一个跳出来为友谊“正名”:如果不是真的那么要好,怎么可能在一起20年?时间会说明一切。
外界关于三人友谊的负面报道甚嚣尘上时,阿雅还曾在微博上喊话大S:“你也让别人多见一见我看过的那颗豆腐心!”
阿雅与小s
最当红时,阿雅选择出走,远赴大洋彼岸求学。
那一年,她25岁,距离爸爸去世,不到一年。
21岁,事业巅峰期。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,阿雅爸爸突然拿着存折本跑到她房间,对着睡眼惺忪的她说:“小雅,爸爸的身体不舒服,我自己先去医院。银行存款本和印章在这,有什么事你来照顾。”
那天,爸爸执意不让阿雅陪他去医院。没过多久,阿雅便收到医院通知,说“你爸爸心肌梗塞严重,随时有生命危险。”
那最红的4年,也是阿雅最胆战心惊的4年。
在这4年中,一直有一把剑悬在阿雅的头顶上。无论是外出工作还是参加朋友聚会,只要手机响起,她都会心头一紧,很害怕听到爸爸过世的消息。
小时候的阿雅与父母
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。
2004年的一个中午,阿雅正和姐姐在餐厅吃饭,电话响起,手机那端传来妈妈手足无措的声音:“你爸爸不行了……”
从餐厅到医院的路,往常只需花费10分钟,但阿雅那天恍惚觉得自己像是走了大半生。
她看着病榻上的爸爸,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。“爸爸躺在病床上,和睡觉那种很放松的姿态不一样,他的身上都是被病痛折磨的痕迹,我知道,直到去世前,他都一直在为我们奋斗……”
那一瞬间,她突然想起爸爸给自己存折本的那一天。“好像是一种仪式感,那意味着,我要开始承担这个家庭的责任了。”
爸爸去世不到一周,阿雅就恢复了工作。
身为娱乐节目的主持人,摄影机一开,你的情绪就不再属于你自己。那些时日,阿雅只好强打起精神、藏好心里的伤口,继续努力在台上蹦蹦跳跳、娱乐大家、逗笑大家。
爸爸过世一年后,阿雅义无反顾地暂停手中所有工作,奔赴美国西海岸游学。
当时,她手头有5个节目,月收入不菲,大家都为她感到遗憾。
阿雅在《康熙来了》谈chu gu留学
在美国的15个月,阿雅过得很充实:学戏剧、练瑜伽、写日记、锻炼口语……她曾花11个小时写一篇英语作文,写到眼泪都掉出来,后来这个作文还拿了奖。
从美国回来后,阿雅越走越开阔。她跟着赖声川导演演话剧,开始策划属于自己的原创节目。
2008年,她拿下金钟奖“最佳综艺节目”主持人。给她颁奖的,是她的伯乐王伟忠。
那天,王伟忠扮演了父亲的角色,在她耳边说:“女儿,我知道会有这一天,你做得很好。”
阿雅做艺人20年,想做节目想了10年。
刚从美国回来时,阿雅就在《康熙来了》里透露过想要自己做节目,她的内容审核标准是——有内容+有趣。
在这10年里,她亲手写策划案,参与每一个节目的内容创作,四处碰壁,无人理睬,甚至在搜寻团队的过程中遭到别人欺骗。
与此同时,在生活里,她步入婚姻,成为妻子,成为一个孩子的妈妈,学习如何在工作和生活间找到一个平衡点。
阿雅与女儿
在策划节目的过程里,阿雅踩了很多坑。
节目开始找投资时,一度出奇顺利。到了最后,阿雅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。
“找到了以后,我就很傻很天真相信投资是真的到位了,对方也拍着胸脯跟我保证绝对没问题。后来,资金一直不到位,我们一直催,对方都搪塞说‘没问题,协议明天就给’。
最后,等到整个节目组资金链都断了,对方突然提出来一堆不可能实现的要求,结果导致我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,重新寻找投资方。”
这档节目,就是后来大家看到的两季《奇遇人生》。
在这档慢综艺里,阿雅的"讨好型人格"全部化为了优点,让她能够迅速获得别人的信任、更能理解每一个人的处境。
在节目中,她让毛不易说出了自己一生中最懊悔的事:母亲去世时,他学习不好,也不会照顾自己,是个“不成功的孩子”。
阿雅用亲身体会抚慰他:“你千万不要这样想,因为我是一个妈妈,她永远不会觉得你是一个不成功的人,她一定觉得你是一个好孩子。”
阿雅与毛不易
跟朴树一起游古巴,当朴树最初激烈地表达自己不想坐摩托车的想法时,阿雅走到朴树身边,安抚摄影师和工作人员:“他也只是想要让你知道他是怎样。”
堪称演艺圈里最难搞的艺人之一,在《奇遇人生》里“真香”了。最后,朴树和阿雅坐上摩托车,愉快享受古巴风情。
录制结束后,朴树说:“阿雅非常好。如果我能帮到阿雅,是特开心的一件事,我会特认真地做这件事。”
阿雅与朴树
《奇遇人生》后,阿雅又做了《很高兴认识你》。这档节目主打的是“遇见不同的人,去到不同的场景,诠释每个人对生活的不同理解”,由她和周迅合体担任MC。
在这个节目里,周迅展现了完全的放松和信任。
录制过程中,当阿雅把手迅速伸到周迅眼前,故意吓唬她时,周迅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阿雅问周迅:“你怎么都不害怕的?”周迅不假思索答道:“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伤害我。”
《奇遇人生》和《很高兴认识你》反响都很好,阿雅却很平静。她发现,所谓成功的秘诀,其实就是“熬下来”。
一直坚持下来,就能品尝到最后的果实。
阿雅与周迅
周迅和阿雅是多年的好友,拍《奇遇人生》2时,她们一起去探访一间民宿。民宿里有一个在东京打拼的年轻人,周迅和阿雅一直在观察他。
她们发现,年轻人并不忙,也没有太多的事要做,而是坐在民宿旁边的一个路口,吹着凉风,看看路边、田野和天空。
这是属于阿雅和周迅共同的顿悟时刻:生活不是只有一种方式。人们总在羡慕旁人的生活,而忽视了生活中那些随处可见的、细枝末节的美。
要想发现这样的美,需要一颗温柔的心。
阿雅与周迅
阿雅回溯过往,发现自己曾是一个急不可耐的人,年轻气盛,总觉得很多事马上就要做成。
那时候的她,比较心也很重,很容易嫉妒别人,总忍不住去说别人,好像把别人说的不好就会显得自己比较好一样。久而久之,她发现这样很没有营养,不如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的修养和气质上,那样要显得有价值许多。
年岁渐长,生活给阿雅最好的开悟是“不疾不徐”和“温柔”。
不疾不徐,总有人来与你相依为命。而温柔呢?
温柔可抵岁月漫长。
部分参考资料:
1、《人物》播客:阿雅《当我的决定不再由害怕所主导》
2、《谈心社》:阿雅《喜欢每个阶段的自己》
3、《奇遇人生》
图片来源:网络